花菤

Spit In The Sky 8. { 最浪漫的话 }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8. 最浪漫的话

“我着急出门，马蒂。”

“我知道，感谢你接了我的电话，婚礼的事情，我想解释一下……”

“不用解释了，”视频通话中的玛姬看起来很想尽快结束谈话，“你连续打了很多次，不是就为了说这个吧？”

马丁低头看控制面板，在操纵把手上找回一点勇气：“我打电话，只是想问问，你们怎样了。”

“我们很好，”玛姬简短地回答，“奥德丽的丈夫对她很好。梅茜，你知道的，一向不用担心……”

“你呢？”马丁从把手上抬起眼。

玛姬的态度似乎有一瞬间的软化，隐藏在那一片冷漠和客套之中。“我很好，”她说，“住着大房子，有了轻松一些的工作，不用值夜班了。”

马丁点点头：“这就是我所有想说的，能知道你们都过得很好，就够了。”

“你呢？”玛姬也许终于找到了一些谅解和柔情，问马丁，“我听说你开始活得健康了，戒了咖啡。”

“是啊，”马丁在屏幕前举起杯子，“现在我只喝绿茶。”

在马丁举着绿茶杯的背景里，拉斯特拉开浴室门，只围着一条毛巾，走了出来。

“等等，那是拉斯特？”玛姬瞬时加快了语速，“警察来找我问过，他们说拉斯特很危险，我只说我什么都不知道……所以你现在真的和他在一起？你们在干些什么？”

“总之就是……呃，拉斯特委托我查一些事情，而我又雇佣了他，这样的关系。”马丁想结束通话了。

“马蒂，”玛姬突然问，语气与先前的任何一句都不同，“你是特地打来说再见的吗？”

马丁的手指在结束通话按键的上方停下来。

“你们这是去哪里？”玛姬沉静地质问。

“柴尔德里斯星球，”马丁干脆如实回答，“一个不起眼的边缘小星球，有些地图压根没有收录。”

“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？”

“我们在萨特纳里亚星找到一个老太太，是塔特尔牧师的……老仆人之类的，虽然还是不知道我们找的绿耳朵疤脸男是谁，但是得到一些线索，关于塔特尔和柴尔德里斯的关系，还有卡寇莎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这宇宙里还有绿耳朵疤脸的种族。”玛姬道。

“我也不知道，”马丁懊丧地敲着面板，“我甚至查了医学名录，也没有表现为这种症状的疾病。”

玛姬缓缓地开口：“我听奥德丽说，有一种星球，它们本身有生命，能幻化为不同的人形，在宇宙各地都有它们的显形。”

奥德丽有过滥用药物史，曾经他们都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。

“你是说……”马丁不确定，“难道你想说……不，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吧？”

马丁慌乱间，拉斯特挤了过来，他已经穿好衣服和鞋，头发上带着湿润的水气。

“玛姬，”他在控制面板上点了两下，“这是我们整理的资料，我现在发给你，如果24小时后我们还没返回，就把这些资料发给警察，好吗？”

“等等，拉斯特，你不能……”

马丁没有听到前妻把话说完。他们的飞船进入空间跳跃模式，通讯断了。

这是一场很操蛋的冒险。柴尔德里斯星是个垃圾堆，在垃圾堆里有一条向下的螺旋通道，通往整个星球的大脑，那就是“卡寇莎”。

他们两人的力量当然敌不过一整个星球。拉斯特是个看天空的颜色不顺眼，就会和天空干一架的人，但马丁没想到连自己也跟着疯了。

他们一人拿了一套便携太空服和推进器，把飞船的推力开到最大，船头对准卡寇莎的深处，然后跳出船舱。

但柴尔德里斯阴魂不散，它用整个星球最后的余息缠住拉斯特，用风穿过洞穴的声音形成话语：“成为我的信徒，来和我一起赴死。”

马丁眼睁睁地看着尖锐的石剑穿透拉斯特，却无法上前，因为柴尔德里斯也稍稍兼顾了他——一块巨石向着他落下，而他已无力躲避。

拉斯特用自己的推进器撞飞了那块巨石。他从穿透自己的锐物上缓缓爬下，平躺在地面，向上仰望。

这里即将覆灭，穿过头顶的那个螺旋，就是宇宙。但是有人永远穿不过去了。

马丁觉得自己还能站起来，他半爬着来到拉斯特身边，打开拉斯特后背上的简易太空服。

“你在干什么，马蒂，”拉斯特劝他放弃，“他下手可真够狠的，他把我留在这儿了。”

“不，他还没有。”说实话，马丁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。他用腰带压住拉斯特的伤口，然后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。

他们只有一个推进器了，可能不足以支撑到他们逃出生天，但他还是干了，他带着拉斯特，离开那片肮脏的土地，看这罪恶的星球在脚下燃烧和崩坏。气流将他们向上推，拉斯特已经意识模糊，但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。马丁将自己的头套靠在拉斯特的上，听到那是：“再高点儿，马蒂，再高点儿。”

他们进入了宇宙，而推进器也不再具备动力。拉斯特已经毫无反应，马丁甚至不知道，他这是昏迷，还是已经死了。

“嘿，伙计，你知道吗？”他们的面罩贴在一起，马丁忽而露出一个恍如年少的微笑，“如果没有人发现我们，我们就会以这个速度，一直飞下去，总有一天飞到地球。我们会穿破大气层，变成一颗流星，向着路易斯安那坠落……然后，在落地之前就烧完了。”

马丁抬头，看见警船的信号灯就在前方闪耀。当营救人员将拉斯特抬走，给他披上一条毯子，问他“你还好吧？”时，他摇摇头。

他想自己不算好，他才刚说出了，这辈子里最浪漫的话。